王辉——关于艺术与文化的断想
2017-7-14
潮望艺术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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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艺术与文化的断想
王辉
一
提出写意油画的概念,首先是文化自信问题,是目的。这个目的在一百多年间就存在前辈艺术家的心里。中国二十世纪的美术向西看,既有时代潮流的因素,也有对自身民族文化传统不自信的深层原因,但当年有国学修养的前辈艺术家的心里却不是这样。油画固然是西方舶来品,与中国的绘画一样,都属于人类共同艺术财富。但美术属于文化范畴,艺术的文化价值取向是重要的,各国各民族都有各自的文化发展战略。就象西方不可能全盘东化、全面学习中国画一样,中国也不可能全面西化并视西方的艺术话语为权威。二十世纪初始,中国向西方学习进步的科学技术与人文民主,但重西轻东却是现代中国美术教育与美术发展的基本趋势,这种取向造成了中国传统艺术的内质精神被弱化,对本民族的文化认同与民族艺术修养被降低。在中国的油画家队伍中,不懂中国传统艺术的大有人在,尤以青年为甚。因此,在油画民族化、本土化之后,再提出写意油画问题,其本质是在国运昌盛的一百年后,在世界新格局中清醒认识并重塑中华民族文化自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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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
油画从西方而来,向西方继续汲取吸收有益的技法经验为中国油画所用,仍是艺术课题。但艺术发展问题尤其是背后的文化取向问题决不是建立在以西方文化价值观为标准为参照的思维基面之上。写实油画、前卫艺术和写意油画没有艺术的是非问题,只有文化站点问题,试图以西方艺术更替史乃至美国艺术潮流的贯性思维来质疑甚至否定中国架上油画、尤其否定写意油画是不可能的。艺术家个体如何思考艺术问题、怎样进行艺术创作,必然需要有决择的内在定力,这个定力必须有清醒的文化意识,否则就仅仅是一个无关痛痒的个体话语。摹仿吸收西方已有的“当代”图式来搭建自己的创作架构,并据此来看待与批评自身之外的一切艺术问题,是中国油画界仍然局部存在的被西化的狭獈心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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写意油画学派就是在从西方传进的油画中接入中国千年艺术传统中蕴含的文化内质精神,进行具有当代文化品格的艺术创造。这个艺术创造无须以西学角度、以泛艺术的思维来置疑并否定。否定写意油画,都无妨无碍于具有百年文脉的中国写意油画在体现东方艺术根性与文化内涵的发展潮流上继续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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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
写意的概念早于表现的概念。中国绘画成熟早于西方,写意是中国绘画文脉的根本,它区别于也高明于西方文艺复兴以来的以科学为依托的、以视觉真实为标杆的绘画与雕塑。但科学与艺术之间并不划等号。明中期开始,中西方经济互相渗透,文化交流开始互动,至十九世纪中后期“中国绘画为印象派野兽派立体主义乃至表现主义关注与吸收”。二十世纪初始,中国引进油画,学院写实的“真实”技法迷倒国人。继而,受时代局限,也受时代牵引,中国油画界包括理论界对西方艺术潮流趋之若鹜,从印象派以后的一切都要介绍、都要模仿、都要吸收,油画家沉浸其间并将其以为是中国油画的指路明灯,至今仍有以西方尤以美国为世界艺术中心来看待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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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在中国油画民族化与本土化之后,写意油画与追随德国新老表现主义的油画遭遇了。写意与表现有趋同性也有相异性,其相异性体现出东西方绘画艺术不一样的文化观念与人生观念。中国古今画家心性中畅神抒怀的写意性在中国油画人的文化基因中早已存留,由工转写的绘画创作规律至今仍然可寻。二十世纪我们关注和汲取西方油画尤其吸收表现主义油画的图式技法时,忘了自身的所谓“表现”就具有写意情结,更没能清醒认识并理性梳理中国绘画与欧洲油画的本末源流与同异对比,根底中仍是无视和遗忘自身就已存在的东方绘画写意的天性。当然,坚持追随“德表”也未必不行,可作品内质未必是德表,因为身心并不在异域国度,作品内质深度也不尽相同。殊不知,德表乃至西方现代艺术也吸收了中国艺术中的写意观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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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
意象与写意的意涵不同。具有千年历史的中国艺术,无论书法、诗词、戏剧、雕塑、绘画、民间美术林林种种的艺术作品,都具有意象审美的特质,即带着共同的意象的审美目标来进入上述创作,自然,写意绘画作品也具有意象审美特质。写意是绘画创作进入的一种方式,进入的方式还可以有写实的、也可以是抽象的。但说西方古典写实与抽象表现也具有意象审美,说中国写实油画也具有意象性或是写意性,那是对词意的无边滥用与混说。意象是受众对绘画作品的审美结果,由于绘画的特殊性所致,绘画可以写意的方式和手段进入,但书法、诗歌、戏剧一般不说写意,写意雕塑则是对绘画词汇的挪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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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画同源,书画未必同源,但绘画是以“写”的方式进入意象的审美表达。“写”是中国绘画艺术的抓手,“意”则是中国所有艺术类别的灵魂。形准或形似不是评判中国艺术的最高标准,体现“似与不似之间”的“神”或“逸”才是中国绘画的最高品极。在对“写”不要偏狭理解的基础上,整体性地强调绘画以写而不描,强调绘画的畅神释怀与灵动逸气,不僵板气滞,不言不由衷,是中国绘画的精神品质,是贯通历史的文脉。当代中国写意油画在融合东方艺术精神内涵和西方艺术技法经验的基础上具有展开的无限丰富面,这个丰富面就是充分张扬创作主体“由技而道”的艺术个性。
2017年5月10日 于澳大利亚南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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